這裡，那裡

三月

曾經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想著還能看幾遍。曾經坐在電影院裡，想著未來的某個時刻還在不在地球，然後閃過一絲恐懼，害怕所有記憶隨著肉體消逝。曾經想著能不能看兄妹倆長大。曾經看著漂亮的衣服，想著不知道能穿幾次，索性不買。曾經看著信用卡上的效期，想著那時候人在哪裡。還有很多曾經，但是不想了，只不過比一般人更意識到人生無常和生命有限，永遠活在此刻，每一天都要開心。

離開九個多月，終於回來了。

過了好長一段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回來他繼續伺候我，早上起床就有豐盛美味的早餐，每一餐都吃得很營養。

傍晚一起走到海邊散步，連續兩年錯過這裡的夏天，今年天氣特別好，溫暖持續入秋。

想從市區公寓搬去市郊獨棟房子，一下飛機立刻去看房，之後每個週末都在看，威靈頓的好房超級難尋，房價和租金又節節攀升。

開始懂得享受這裡的美好。

四月

從京都扛回台灣再扛回紐西蘭的鐵壺和對杯，從台灣無印良品買來的木製拖盤，有點小。

傍晚在碼頭餐廳約會。隔壁夫婦來自澳洲伯斯，到紐西蘭旅遊慶祝結婚四十週年，非常喜歡這個國家，說我們很幸運，愛Napier這點和我們一樣。

生活就是要美美的。

覺得買玻璃容器做蠟燭不環保，把食品空罐的標籤刷洗乾淨，黑色蓋子挺好看的。

又是看房日，威靈頓的房子大多在山上，幾個區域有火車站，感覺像平溪之類的山中小城。

第一次現場看足球。

做蔥油餅，手臂太久沒工作，麵糰揉得累。他從台灣帶來的鍋鏟真好用，可以切割麵糰。

看過很多地方，還是最喜歡這區，無奈房子大多內裝老舊。

中午一起用餐後， 他回辦公室，我沿著海邊一路散步回家。美好的陽光，遊客如織，蘇格蘭服裝的街頭藝人吹奏風笛。活著。

Dansk牛奶鍋，溫豆漿開始新的一天。

Zealandia走走，鳥真多，不怕人。

停車場景觀很棒，房子倒是沒景。

抵擋不了迷你蔬菜的誘惑，太可愛了！

看房延遲午餐，到咖啡館喝Flat White吃Tapas。才回來一個月已經吃了太多外食，西方的食物不是太鹹就是太甜，還喜歡把食物烤到焦黑，很多餐廳也沒自己煮的好吃，尤其是亞洲料理。也只有住在市區，吃吃喝喝才如此方便，以後搬離市區，懶得煮或沒時間下廚還得特地開車出門，一定要備好足夠食物才行，錢用來投資高級食材和餐廳。

捉緊看房間的空檔，到咖啡館買現成的三明治和沙拉，開車到海邊吃。看過十幾個區域，我看了十幾間房，他將近三十間，只是租個房子而已，又不是買房，可以寫一篇威靈頓看房心得了。

在農夫市場發現疑似傳說中的梅爾檸檬（Meyer Lemon），顏色比一般檸檬來得黃，散發一股花香，好好聞，味道介於柑橘和檸檬之間。希望這週那攤還有，多買一些回來做抹醬和糕點。最近斐濟果吃得很高興，開始大產了，香甜可口。

兩年前在古巴買的蘭姆酒原封不動，尚不允許自己喝酒，不能做成調酒，用來做蛋糕好了，一點應該沒關係。很少吃到稱心的提拉米蘇，正好愛酒味版本，乾脆自己做。咖啡由他磨他煮。沒有電動攪拌器，徒手把蛋白打到乾性打發，太久沒打肥皂，手快斷了。減了很多糖，完全不甜，還有濃烈酒香和苦苦的大人味，好吃！自己動手什麼都可以用高品質的，可是要連續吃上好幾天。

和紐西蘭的橄欖油相見恨晚。以往都吃義大利品牌，草腥味比較重。紐西蘭這款Frantoio品種果香味一枝獨秀，相當清新明亮，好愛。每天早餐做成沙拉醬或直接沾麵包吃，感覺人生美好無限。

冷壓初榨橄欖油、酪梨油和椰子油，印度酥油（Ghee）、麻油、冰箱裡的奶油，各有不同用途，如果再多瓶鵝油或豬油、葡萄籽油和紫蘇油，就更完美了。這裡買不到好麻油令人扼腕，考慮從台灣偷渡來，亞洲超市實在沒什麼高品質的東西。好想自己開一家雜貨店，專門進口台灣和日本的好東西，連個柚子胡椒都買不到。

這裡很流行吃麵沙拉，上班族午餐最愛，每天都大排長龍，一般沙拉或飯沙拉也是。自己做一碗，毛豆、紅蘿蔔、櫛瓜、甜菜根、柳橙、生菜、紅洋蔥、麵條、Ricotta起司，芥末籽醬、橄欖油、蜂蜜、檸檬汁，開動！

兄妹倆強迫我帶回紐西蘭的大作，找了框裱起來擺設。

他用新鮮薑黃炒豆乾櫛瓜紅蘿蔔，好好味。

去ANZ總部外的貨櫃餐車買越南三明治，法國麵包用光了，改用割包，越南也有割包？

無花果產季，烤過比直接吃美味，灑點赤砂和肉桂粉。

五月

小小向日葵。

延伸入海灣的迷你半島，非常美麗的高級住宅區，可惜屋況不佳，廁所和衛浴竟然還鋪地毯。

小檳榔的福建麵，想起檳城。

冰箱沒什麼菜了，做泡菜煎餅，適逢雨天。

某日晚餐。

準備閉關寫Paper，沒時間上農夫市場，在超市買菜，俯瞰推車，突然覺得我們吃得好健康。

他繼續閉關，我懶得下廚，一個人出門買午餐、上超市、走走路、曬太陽。第一次吃小檳榔的炒米粉和炒飯，最愛還是炒粿條，威靈頓數一數二的亞洲餐廳。

月中去了一趟南島，基督城、蒂卡波、庫克山。第一次搭乘Uber。

兄妹倆最近迷上剪貼。

又是越南，香茅豬米線。

非洲料理，餅發酵過，酸酸的。

將近三個月，看了大概五十家房，終於租到了。

威靈頓租屋困難，第一屋況大多老舊，好房子難找，第二競爭激烈，尤其好學區和火車站周圍，第三租金高昂，價格和屋況不成正比，以地點和海景取勝。後來發現外國人很難跟仲介或土生土長的當地人租到房子，除了文化差異，我感覺有膚色問題，外國白人向當地白人房東租屋一定比亞洲人容易，同為移民的西方人比較沒差，不知該說是見多識廣或者同理心關係。

申請過五家都沒上，第一家屋主是得過獎的建築師，室內設計很棒，租給認識的人。第二家老屋全新裝修，保留天花板的雕花和彩繪玻璃，因為太靠近醫院，我們以長租（紐西蘭租金以週計算，很多房子可以只租幾週或幾個月，不一定得簽約一年）砍價，理所當然沒租到，好房子通常要提高價格才能租到。第三家在平原區域的火車站斜對面，價位合理、設備新、空間好、有自動車庫、有小院子，不過早就租給前面梯次的人了，只是對方遲遲未決定，才又開放看房，浪費眾人時間。第四家市區周圍山上全新裝修，唯一比照片超乎預期的房子，設計師改造，非常漂亮，廚房很大，公共區域的老木頭地板很美麗，客餐廳有燒木頭的壁爐和暖氣，通常只會有兩者之一，每個空間都很好，設備也好（除了公寓，一般房子都要自己購買冰箱、洗衣機和烘衣機，這間全附），家電全新，洗衣房旁還有室內晾衣處，車庫很大，花園造景相當美麗，帶點日式味道，俯瞰山丘和大海，整棟房子內外都經過設計，品味高雅。雖然價格高，只有兩房，我們一看便毫無猶豫送出申請，不過仲介連審查都沒有，一般會看職業挑出有機會的人審核銀行信用和打電話給推薦人，我們的推薦人都沒接到電話，表示仲介一開始就決定出租對象了。他的職業應該蠻容易租到房子，可是我們的外國人和亞洲身分造成阻礙。第五家是屋主自租，海邊的三層樓水泥房，一出門就是海灘，室內設計好，設備高檔，兩房有兩衛浴，其中一間有按摩浴缸，房子乾乾淨淨（看過的房子裡沒幾家乾淨的），廚房台面閃閃發亮，除了衛浴，每個空間都可以看海聽潮聲，但是雙層玻璃的窗戶一關上，外面的聲音就隔絕了，可以一邊下廚一邊看海真美。屋主夫婦我們喜歡，愛惜房子，有的房東感覺只想賺錢，根本不管理屋況，房子往往能呼應屋主是怎樣的人，他們退休後要搬回這裡。我們是第一組看屋的，夫婦介紹非常詳細，包括附近的餐廳和超市，談了很久，久到接下來兩家都來不及看，以為會租給我們，結果隔幾天馬上租給第二組人。他似乎有點失落，不過我沒感覺，在家像在度假是不錯，可是我不喜歡有樓梯的房子，打掃麻煩，尤其是鋪地毯的樓梯，還得另外買小型的吸塵器和洗地毯機，打掃一次是想累死誰。平房也比較溫暖吧，想要搬離市區公寓主要原因就是家裡太冷，冷到受不了，公寓也都沒暖氣設施。本來我以為會住一輩子公寓，偏好它的便利，有垃圾間隨時可以丟垃圾，室內停車場，只要打掃家裡，窗戶外面和陽台有人定期清洗。從小在獨棟房子長大，明白有太多工作要做，房子外牆要洗，院子要整理，窗戶要洗，宜蘭又多颱，每次颱風前後都有一堆工作，雖然我是家裡僅次於弟弟不用做事的人（小很多歲的弟弟出生後，我的工作就是負責看好他，幾乎都是爸媽和妹妹在忙），但還是嚇到了。現在竟然願意住獨棟的房子，而且決心既然要搬，就一定要有夠大的後院，可以種些香草和蔬菜，以前我根本不想做這些啊，生病後轉性了嗎？連棟房子不考慮，沒有院子不考慮，院子太小不考慮。後來在我最喜歡的平原區域看到一家全木頭地板（不用洗地毯）的三零年代老屋改裝，乾淨整潔，保留彩繪玻璃，前後院也方正美麗，草皮樹木花朵都好看。一申請仲介就開始審核，屋主也決定租給我們，流程進行迅速，但在簽約前發現竟然只租一年，因為屋主出差一年，這種情況通常會註明，而且家具都會留著，可是他沒註明，家具也不會留著。當初就覺得怪怪的，網頁說洗衣機、烘衣機和冰箱如果需要，可以留下來，一般都是描述有或沒有，哪有可有可無的。出差一年家具是搬去哪？安慰自己反正有幾點不滿意，有車庫卻只能當倉庫，因為車道太窄，衣櫃太小，得另外買衣櫃，這間屋主是我見過東西最少的人，衣櫃裡也只有幾套西裝和幾雙皮鞋，簡直是當代梭羅，廚房有點小也有點舊。好不容易租到房子又成空雖然無奈，不過我始終抱著老天爺是要讓我們找到最理想的房子的心態。喔，有間房子看完當天還沒送出申請就租出去了，根本是黑箱作業。

威靈頓市區周邊的區域幾乎都看過了，可以寫一篇租屋情報。心得是，一週五百塊以上的房子，我們幾乎租不到，因為申請人條件應該都相當，仲介或屋主一定租給當地人，不過五百塊以下的房子我們幾乎都能租到，只是想租給我們的剛好我都不滿意。見過擁有近二十棟出租屋的房東，曾到台灣出差數次，一開始還以為我們是日本人，他是怎麼變這麼有錢的。

從南島回來沒幾天，終於遇到我們的家了。屋主自租的房子，他都會爭取開放看房之前的時間，最好在週間，成為第一組人，這次也是這麼做。週五傍晚去，男主人在加班，來自英國的女主人接待我們，兩個孩子，一隻貓一條狗。我竟然不介意養貓又養狗的房子（大概因為地毯，大部分房子禁止養寵物，尤其是狗，貓少數房子可以協調），喜歡這間房子，喜歡這家人。三房，是我們的理想房數，主臥室衣櫃很大還有分隔櫃（一般房子衣櫃都很陽春，要自己買抽屜什麼的），客餐廳方正寬敞，廚房十年前更新過，雖然不及我們公寓的嶄新現代，但可以接受，缺點是電晶爐，瓦斯爐還是比較好用，後院木頭露台很大，院子也大，還有檸檬樹和葡萄柚樹等果樹，草皮漂亮，地點好，火車站走路十分鐘，他可以搭通勤火車上班，辦公室正好在市區車站旁邊，火車十幾分鐘，開車二十幾分鐘，在我最喜歡的區域，緊鄰美麗的小河，長長的河邊有各種大樹和花朵，散步非常愜意，還有超大草皮。缺點是，車庫非電動，衛浴只有一套（好處是打掃輕鬆）且陽春。不過整體很平均，價位也相當合理。當場遞出申請，女主人喜歡我們，立刻進行審核，先一一打給推薦人，決定租給我們，本來週末開放看房取消了。若是開放看房，肯定一堆人搶著要，因為地點好、學區好、空間好、屋況好、價格好，又安靜，怎麼搶得過有小孩的家庭。感謝他幾個月來處理這些看房租屋大小事。

感謝科技的進步，在家就能看遍圖書館的雜誌。

某天晚餐的蔬菜，五彩繽紛。

我在台期間，他在農夫市場結識了印尼菜販，時常有沒見過的食材。滿臉笑容的老闆對我們總是隨便算錢，只拿整數，還半買半相送。跟夫婦倆說我們下個月要搬家了，以後可能無法常來。也許之後可以請教他們如何種菜，在新家的後院。Kaffir萊姆第一次見，個頭短小渾圓，表皮凹凸不平，香氣清新迷人，東南亞料理不可或缺的檸檬葉便是來自它的葉子。

最近似乎是梅爾檸檬產季，又買到了，打算做幾瓶檸檬奶油醬送他同事們，感謝他們當租屋推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