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那裡

我們的船外觀普通，一點都不引人注意，帆布上既沒有顯眼的顏色也沒有特別的圖案，只是藍和白的搭配，而且搭配得不太好，船身是白色，角落用紅漆寫著"ALLEN"。

和Benjie會合後，得知沒提供呼吸管，於是麻煩他去租，而我們兩個趕緊回房間換上泳裝，把此行最重要的東西—水底相機放進包包後，奔向帆船。先穿上救生衣，很安全、很牢固，不同於一般見到的橘色救生衣，後者只是薄薄的防水布包著保麗龍，繫帶不是扣的，而是綁的，相較之下，讓人覺得這艘船的主人很重視客人的安全，而且nucle幫KAME調整兩側的長度時，還叮嚀兒子幫我調整，很用心的船家。

長灘島的帆船構造很簡單，一般船家自己都會製造和修理，船身細長，前中後只可各坐或站三人，風平浪靜時，只需一人在後坐操縱即可，但風浪大時，三人得在前中後各司其職，中間那位船伕還得不時跑向兩側平衡船身，忙極了。客人則坐在兩側平衡桿中間綁起的網上，該坐哪邊由船家決定，因為得根據風向。

上船後，我們先去S2接Benjie，然後前往鱷魚島。KAME問uncle：「So you're Allen？」uncle：「No.  My youngest son.」很好奇為何這艘船要以最小的兒子命名，很好奇Allen的長相，在第五天，我們碰面了。航行中，談到昨天浮潛的地方魚很少，結果uncle說：「Talipapa魚很多。」哈哈哈，好讚的笑話。接下來更精彩，我向KAME提及海星，然後KAME跟Benjie說：「…sea star…」一開始我沒發覺不對勁，但隱約覺得這個字好陌生啊，可是沒多想，厲害的是Benjie竟然瞭解KAME在說什麼，然後迸出：「starfish」頓時我們恍然大悟，之後便是一陣狂笑：「哇哈哈哈哈…」

頭一回坐這種帆船真有趣，一會兒躺下看帆布和天空，一會兒坐起把腳丫子放入海裡划行。途中，浪愈來愈大，我不斷地跟KAME說：「浪這麼大，可以浮潛嗎？鱷魚島附近的浪如果也這麼大的話，我就不下海了。」因為風浪大（逆風？），所以船得以Z字形前進，好幾次覺得鱷魚島近在眼前時，接著又變遠了，很有趣。鱷魚島，顧名思義就是形狀像鱷魚的島，真的很像。在海上還碰到Benjie另一位uncle，也以帆船維生。也許因為接近傍晚，所以鱷魚島海域船很少，我還一度擔心若是發生意外，誰來救我們啊？！真是想太多！然後，我們的船在距離其他蜘蛛船尚有一段距離時減速，並收起帆布，我心慌地說：「天啊，要在這裡下水喔？！」當下開始腳軟。Benjie在撕麵包丟入海中吸引魚群時，我們戴上呼吸管和面具，但我遲遲不敢下海，形成白癡的畫面，一個戴著面鏡無法用鼻子呼吸只好一直講話的女人，看來我還要掙扎很久，於是要KAME自行玩耍去。一開始unlce知道我害怕後，便拿出另一件救生衣，綁上繩子並把繩子另一端繫在船上後丟下水，要讓我抓著浮潛用，他和Benjie不斷安撫我、要我不必害怕，告訴我如果有危險時，只要喊一聲，他們就會把我拉向船邊，KAME還親自示範，現在回想，場面既溫馨又好笑，呵呵。結果我下水了嗎？還沒，繼續掙扎中，浪不算小是一個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得"跳"海，前一天的蜘蛛船因為有階梯，所以我完全不猶豫，很乾脆地下海，但今天…，大家瞭解我不敢"跳"之後，Benjie"護送"我從平衡桿下海，而KAME在一旁準備接住我，真像太后娘娘啊。想必我下船後，大家一定都鬆口氣，這個台灣女人真難搞，呵呵。在海裡，我只要專心看珊瑚和魚即可，拍照工作由KAME負責。每當Benjie丟下麵包時，一大群魚便蜂擁而至，好幾次伸出手想摸魚，但都摸不到。KAME把手中濕爛的麵包分一些給我，還不明白魚為什麼不過來時，麵包已不見了，呵呵。

當時在船上發生一件讓我有點在意的事，Benjie看見水底相機後展現高度興趣，認為能防水真了不起，於是說也許我們離開長灘島後，可以把相機留給他，我一直以為Benjie是不同的，即使在觀光客中打滾（哈哈哈哈，突然有真的在打滾的畫面，我瘋了），他仍保有純樸的本性，現在回想或許我對人性太苛刻，事後談到此事，KAME認為也許曾有觀光客給過物品當作紀念或感謝，但當時我仍舊在意這種行為，可是對於一個看天吃飯且每天面對貧富差距現實而明白自己永遠得過這種生活的人而言，能太挑剔嗎？只因為我們真的喜歡Benjie，希望他能保有赤子之心。為了讓他明白水底相機是不值錢的東西，我還特意解釋一番，其實內心真正想說的是：「Benjie，千萬不要迷失自己。」如果還會造訪長灘島的話，想帶一台水底相機給他，但不知道會是何時，希望屆時他還在海上航行。

原本計畫鱷魚島浮潛完畢後前往Crystal Cove，但太陽快下山了，船伕們得在天黑前回家。於是直接前往Puka Beach，然後回飯店，剛好繞島一圈。東岸的浪很大，我的胃開始不舒服，甚至有強烈想吐的感覺，還洗了幾次澡，冷死了，因為懶惰，兩天浮潛都沒帶浴巾，但最好帶著，即使沒下水，迎面打來的浪加上海風可是會讓人冷得打哆嗦。雖然浪大，但一點都不擔心，因為uncle很有架勢，戴著帽子的他站在船尾邊駕船邊指揮時，真是酷斃了，像是天生的船長，讓人放心。終於，到西岸了，風平浪靜，太陽也快落海了，在無聲的海面上看夕陽真是浪漫，可惜還有點反胃中。

日落時分，船在Puka Beach靠岸，我們獨享整片海灘，黃昏下的峭壁更顯孤寂，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位婦人趨近，原本打定主意不買，但還是挑了一條腳鍊應景一番，而另一位戴著眼鏡的媽媽緬靦地對我微笑，不甚熟練地推銷籃子裡的首飾，終究沒買，事後竟然有罪惡感，每當想起她緬靦的笑容時。

當太陽沈入海裡後，我們也要回家了。

天將黑之際，海一片平靜，我們也沈默著，唯一的聲音來自於腳丫子拂過水面，嘩啦嘩啦，美好的時刻。如果再訪長灘島，一定是傍晚平靜無波海面上的航行引我回去。

在飯店前下船，沙灘上臨別時，Benjie唸著我們的名字，我開心地說：「你記得我的名字！」只說過一次，他便記住，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在國外用jujul這個暱稱，這幾年堅持用護照上的羅馬拼音名，因為想要傳達某種意識，何必屈就於別人，我就是我，很多國家的人也是用原本的名字呢！Benjie問我們何時離開，承諾那天早上要載我們去機場，我們問：「多少錢？」他說：「免費，只要給我小費就好。」頓時，好感動好感動，感動於這份心意，感動於他把我們當朋友看待。夕陽餘暉下，我們擊掌道別，手裡滿滿的，心也漲滿著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