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那裡

迅速解決午餐後，往北尋找《Allen》的蹤影，開心地準備迎向他的懷抱，看見依舊穿著紅褲的Benjie向我們招手。

今天怎麼不是同一艘船呢？Uncle和cousin呢？Benjie說他們在家修《Allen》，這是他朋友的船，當下有點失望，以為可以再見到他們呢。詢問蝙蝠洞和哇特剖哪個有趣，Benjie說：「蝙蝠洞。」那就蝙蝠洞吧。

今天風浪比起前幾天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三位船伕都很年輕，實在擔心，茫茫大海中只有我們這艘船，因為路線和大家不同，我們的目的地是對岸的Malay。風大浪大，水一直往身上打，大家情緒都很亢奮，不斷鬼叫。吼，對岸怎麼這麼遠啊，儘管速度很快，但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一陣陣心驚膽顫後，終於到岸了。海灘上停滿一艘艘帆船，從海上看美麗極了。原來大部分的船伕都住在這裡，每天往返兩地。不同於長灘島的沙灘，這裡遍佈石頭。岸與海落差不小，我若下船的話，肯定全身濕透透，正在思索該如何上岸而不濕時，船伕們下水把船推上岸，下面可是石頭耶，船身不會壞嗎？可能因為底部呈刀鋒狀，所以摩擦力小。總而言之，除了海上洗了幾次澡外，全身還算乾爽。踩上礫灘、穿上拖鞋後，uncle走過來打招呼，好開心哪，終於再次見面，cousin也在這，uncle指著一個國中年紀的男孩說：「他就是Allen。」Allen遺傳爸爸輕微的自然捲，搭配俊俏的五官和瘦削的臉龐，美麗少年！

非常純樸的地方，有羊有狗。看見一隻躺在地上忘情地啃著木頭的小狗時，我走過去想和牠說說話，沒想到我一蹲下，牠馬上逃開，真是傷我的心，難道這裡的狗怕陌生人？一個連狗都怕人的地方，民風肯定純樸。

海邊聚集不少人，Benjie說：「我很多叔叔（舅舅）住在這裡，剛剛那些都是我的表兄弟（堂兄弟）。」我心裡想著：真不得了。嘴上問著：「這裡全部都是你的親戚？」他笑著搖頭：「有些是鄰居。」聽到這句話，我放心了。

聊天中，Allen突然爬上樹，原來之前Benjie一直提到這裡有椰子是表示要採給我們喝，當時還想：長灘島也有椰子啊！接著爬上另一棵，奮力嘗試抖落椰子。最後由Benjie親自出馬，配戴長刀上樹去。薑是老的辣，沒一會兒功夫，馬上落下數顆椰子，咚、咚、咚。

Benjie問：「如何？」看著他殷切期盼的大眼睛，我昧著良心說：「很棒。」KAME則不斷說：「很甜，好喝。」我心裡嘀咕著：你真的覺得甜嗎？或者也是善意的謊言？但見他認真捧著椰子飲的模樣，應該真的覺得好喝才是。接著Benjie問：「台灣也有椰子嗎？」我們：「有，產地在南部。」他：「甜嗎？跟這裡比較呢？」KAME毫不猶疑地回答：「這裡的比較好喝。」

Benjie問我們是否要吃果肉，當然好，我最喜歡果肉了，於是他削下一片殼當刮刀用。我盡責地喝光椰子水和吃完果肉，儘管肚子已塞滿食物，但KAME竟然喝不完，一直要別人幫忙解決，忘了最後怎樣收場。午餐和一大顆椰子水以及兩顆果肉讓我脹得要命，我們不斷喊著：「脹死了。」

喝完椰子，車也來了，一輛頗有年紀的三輪摩托車。駛離海邊，往內陸前進，視野頓時豁然開朗，不同於長灘島的狹窄，Malay盡是遼闊的綠油油的稻田。見我拍照，同行的船伕問道：「台灣也有稻田嗎？」KAME：「有啊，西部很多....」滿眼的綠，滿車的風，滿心的自在喜悅。

習慣了長灘島羊腸般的小徑，相較之下，Malay的道路真是寬敞無比。路的兩旁逐漸出現住宅，這裡的房子皆沿著路建造，每戶人家隔著些許距離，家門前一定有棵大樹，相當井然有序。大約五分鐘後，到達通往蝙蝠洞的山路口。

午餐飲料喝多了，想要上廁所，通常的情況下我會忍耐，但這次覺得事先解決才好，不想讓等會兒的探險不盡興，膀胱會一直傳出訊息，況且回程還有一段驚險刺激的航行呢。於是和船伕說，他問了戶人家，老婆婆開門應答，接著船伕帶我去屋後的廁所，一看，真有鄉下風情，不規則形狀的木片綁成的門露出可一窺究竟的大縫細，裡面是沒有馬桶蓋沒有抽水馬桶的坐式（事實上是蹲式）馬桶，一旁是儲滿水的桶子和水瓢，這種廁所在菲律賓的鄉下地方算是先進了吧？！不是沒使用過得自行沖水的馬桶，但毫無遮蔽功用的門倒是頭一次，反正門外只有雞，誰理你啊。

瓦斯燈終於來了。見我拍照，船伕又有問題了，他：「台灣有沒有這個？」我們：「應該有，但我們都用手電筒。」他：「台灣有沒有公雞？」我：「當然！（大家一陣笑，大概是覺得他的問題太蠢了，哈哈）但沒有鬥雞，都是食用雞。」也許我的行為很奇怪，什麼都要拍，但雞我可沒拍。不過後來有個問題倒是難倒我，「台灣有沒有蝙蝠洞？」台灣有蝙蝠，但是否有蝙蝠洞就不確定了，或者蝙蝠一定住在洞裡？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台灣沒有年齡如此長的鐘乳石洞！

嚮導和瓦斯燈都到齊後，我們開始爬山。當地人都不穿鞋子，腳程極迅速地走在人踩出來的小徑上，甚至我這個走路女王也暗自欽佩：好厲害的身手啊！埋頭趕路中，突然一陣恐懼襲來，緊緊抓住我，萬一他們是壞人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太信任陌生人？如果沒回飯店的話，老闆娘應該會報警，之前有提過蝙蝠洞，她應該記得。或許因為太偏僻了，又只有我們兩人，當地人有五位啊，寡不敵眾。不曉得為何突然有這種念頭，但事實上他們都是很善良的人，不會傷害人，求的也只是溫飽而已。

估計半小時的路程，頂多只花了十五分鐘便抵達，在洞口等待瓦斯燈燃燒時，某個船伕說道：「昨天接了大陸客人的生意，叫××，住上海……恭喜發財。」糾正他的發音之際，KAME順便告訴他恭喜發財的含意。雖然認識不深，但都是很真誠的人。接著他指著某個方向說：「Waterfall就在那裡。」頓時恍然大悟，原來Benjie一直提到的哇特剖是waterfall啊，哈哈哈，困惑終於解開，不是地名而是瀑布啦，據說是非常高非常壯觀的瀑布，是當地的著名景點。

瓦斯燈點燃後，我們像一群遠足的孩子，懷著興奮準備進洞探險。這個洞穴據說有五千萬年（或是五百萬？還是五億年？好像都不是，所以取中間）之久，和以前參觀過的鐘乳石洞相較，這個狹窄許多，有些地區得彎腰前進，而且極不平坦，更刺激的是，滿地泥濘，我的雙腳沾滿爛泥巴，拖鞋也是，根本看不出鞋子的面貌，鞋子和腳是分離的，好幾次差點滑倒，幸好都及時煞住，有兩、三個地方還得走下竹梯才能前進，大腿肌肉狂運動，不斷煞停煞停，加上昨天按摩因為緊繃造成尾椎和臀部的酸痛，真是雪上加霜。船伕們似乎也是第一次造訪蝙蝠洞，他們相當興奮，墊後的他們不時提醒我們：「小心頭。」遇到水晶或鐘乳石等歷史悠久的石頭時，嚮導就會停下，用燈照亮，船伕們很熱心地要我們拍照，於是我們聽話地拍下石頭。事後KAME開玩笑地說：「嚮導很不專業，都得要船伕們指揮瓦斯燈的角度和高度。」呵呵，兩位嚮導都是有年紀的人，不太會說英文，但很敬業，很照顧我，每次碰到比較危險的路段時，都會回頭牽我過去，或是等我安全通過後，他才前進，真的是很好心的一群人。

終於看到蝙蝠了，體型一般。這個洞穴的迷人之處在於滿地的爛泥巴，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比蝙蝠精彩多了。但畢竟整件事從頭到尾，大家都以為我們對蝙蝠極有興趣，於是照亮洞穴，使蝙蝠飛舞在空中，照例，我們不掃興地拍照，呵呵，船伕們還要我們爬上石頭合照，所以我和KAME乖乖地爬上大石頭，和一群蝙蝠入鏡，笑容超燦爛！我只想著：爛泥巴何時結束啊？

終於，看見光亮了，我們爬出洞穴。Benjie很關心我和KAME的感受，忘了是KAME還是我回答：「好玩好玩。」實際上是來運動的，隔天我大腿前面的肌肉簡直鐵腿到底，尤其是下樓梯時，完全呈九十度，沒辦法彎曲，非常非常痛，欲哭無淚啊，因為實在滑稽，從因到果。在洞口，Benjie要我們合照，於是拉來兩位嚮導一起照相，他們很害羞。

經過一個小池塘，彷彿是專為探險的人設置似的，大家在池塘裡洗淨雙腳，Benjie關心地問我拖鞋是否也洗乾淨了。

到海邊時，向uncle及cousin招手道別後，馬上上船。風相當大，三位船伕分別在船身的前、中、後各司其職，不同於來時的歡樂氣氛，大家都不發一語，全神貫注對抗風浪，Benjie一直站在船的前面，靜觀其變。一路上，狂風不斷從右邊襲擊，儘管我和KAME已經坐在右側了，但我們的體重根本不敵那強勁的風，好多次，船身嚴重傾斜，水跑進船裡，坐在後頭的船伕用杓子不斷把水舀出來，好狼狽的畫面。我完全不敢變換姿勢，死命抓住網子，任憑腿部麻痺，以為這樣會安全些。每次強風過後，只得片刻悠閒，接著又是一陣駭人的風，這樣反覆反覆，我害怕得很，但KAME卻一派輕鬆，究竟是我太神經兮兮？還是他太處變不驚？他說：「掉下海，再爬上船就好了。」或「菲律賓軍艦離我們很近，不必害怕。」我心裡想：最好是。終於，最恐怖的一刻到來，史上無敵強風（我自己取的啦）襲擊，船身傾斜四十五度，嗚嗚，我和KAME被吹到半空中耶，手沒抓住東西的話，肯定往左滑下去，比海盜船還驚險刺激，真的非常高，我快沒力了，一直望著長灘島，怎麼這麼遠啊，真想在S3下船算了，不想回去Diniwid了。緊張、喘口氣、緊張、喘口氣，船終於駛進珊瑚環礁裡，然後，到岸了。真是一趟身心俱疲的旅程。

上岸後，Benjie說：「1600。」KAME：「不是1200嗎？」Benjie：「租車400。」當下，有種被雷擊中的感覺。我們表示太貴了，於是他自動降100，我已經完全沒力了，300就300吧，KAME說：「你以後應該要事先告知我們這筆款項。」接著詢問明天前往機場的事，沒想到當初的承諾竟然瞬間消失，換成搭他朋友的船（今天搭的這艘），當然不可能免費，於是問清楚價錢，400P，我跟KAME說：「我們自己搭船去。」雖然心情很不好，但還是笑著和他們三人道別。和Benjie擊掌時，手不再滿滿的，心也空空的。

癱在飯店的躺椅上時，好難過，難過的是那突如其來的300元，難過的是Benjie無法履行承諾，難過的是我對他的信任被狠狠踐踏。也許我太小孩子氣、太天真，但我真的信任這個人，姑且不論事先沒告知的租車費，剛抵達Malay時，我們問他：「Allen裝得下我們的行李嗎？」他還特地打開船艙讓我們看大小，為什麼才短短幾小時，事情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呢？我很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前天當Benjie承諾要免費載我們一程時，我們欣然地接受，因為實在喜歡他們一家人，也期待能再次見面，那天道別後，馬上和KAME討論到時小費要給多少，好報答他的美意。接連而來的兩件事，猶如晴天霹靂，KAME感覺到我心情不好，於是討論起做生意這回事以及承諾，對於後者，Benjie本來就沒必要免費載我們去機場，但那是他主動給的承諾，如果有原因的話，大可坦白說出，為什麼讓一切都不清不楚？最終難過的只是被欺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