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那裡

↑張秀雄米苔目。中午去米苔目已經賣光，只剩下米粉，黑白切也寥寥可數。

↑羅東市場轉角的紅豆湯圓。爸爸很愛，我始終興趣不高，陪Q桑吃一碗。

初五醒來，莫名有種失落感，年節結束症候群，嘉年華狂歡後的冷清。弟弟和弟妹已經打道回府，一個多月來四處玩耍的日子畫下句點，也該打包行李準備滾回紐西蘭了。

以下寫於去年九月底口腔手術後，發生於2013/10至2014/09，直到2015的現在，故事還在繼續。本來想彙整成同一篇，不過遲遲未記錄後續發展，同時因為篇幅太長，索性分成兩篇，下篇會從手術開始寫起。

這將近一年的故事，希望在此畫下句點。

去年十月，在加拿大，洗臉的時候，人中部位感覺怪怪的。過一陣子，左門牙開始痛起來，礙於國外牙醫費用高昂，繼續觀察。幾年前一顆智齒莫名其妙抽痛，無法進食甚至睡覺，他去藥局買了止痛藥，一吃立刻見效，回台檢查沒問題，要牙醫拔了。根據上回經驗，去藥妝店詢問藥劑師買止痛藥，結果這次沒什麼用。大概痛了兩三天，然後牙齦突然腫大，嘴唇都被撐起來了，而且裡面有膿，後來自己慢慢流出來就好多了。可是碰觸依然不舒服，清潔鼻孔也是，稱不上是痛。又硬又大的食物例如蘋果沒辦法直接啃，否則就得儘量塞到嘴角去，不要動用門牙，貝果也是，勤勞就撕成小塊。

他自己跑去家附近的診所詢問，我才下定決定看牙醫。十一月中，預約的隔天立刻看診。初診先填表格，接著助手請我進去，問完症狀照X光，躺在診療椅直接拍，不像台灣得跑來跑去。可是片子沒給我看，醫生表示感染很大，得做根管。右門牙大一做過根管，當時醫生就說以後左門牙也容易出問題，十五年後果然來了。看了報價之後，我詢問是否可以當天開始治療，醫生看了電腦上的班表很爽快地答應，國外看牙第一次通常諮詢而已，第二次才開始治療。問診費80，加上根管總共799，醫生自己開價，沒有價目表，他主動說已經給折扣。因為花大錢，他立刻煮了一杯膠囊咖啡，想著多少補一些回來，大概也只有牙醫診所這種收費高昂的地方才有免費膠囊咖啡可以喝吧，而且服務態度從櫃臺、助手到醫生都很好，錢能說話。

適逢週五趁天氣好，乘船去Days Bay。約在碼頭見，沿著海灣前往，發現觀光客變多了，人手一張地圖，郵輪也幾乎每天靠岸。

我們搭的航班先往南停靠Seatoun再往北到Days Bay，風大、浪不算大，但坐在露天的上層，頻頻濺水，頭髮、墨鏡、眼睛都濕了，吃到海水的鹹味。船身不時的傾斜或強烈晃動讓我想起夏威夷可愛島驚險的帆船經驗，那次整艘船有半數乘客吐得一塌糊塗，彷彿在玩遊樂園的海盜船，不過充滿熱忱的帥哥船長、成群近在眼前跟我們嬉戲的海豚，以及鯨魚壯碩的姿態，讓人覺得不虛此行，雖然當時承受不少壓力，風浪太大、過於刺激，今天這個根本不算什麼，別瞎操心。

因為繞道停靠，坐了好久才抵達目的地，沒看清船班選擇直達班次。對Days Bay的第一眼印象是，夏天終於來了，過於涼爽的威靈頓直到一月的現在仍然沒有給我夏天的感覺。萬里無雲艷陽高照，一群人上上下下碼頭玩跳水，海裡也泡了不少人，這是威靈頓最夏天的地方。長長的白色碼頭將海灘一分為二。先去馬路對面的餐廳吃點心，咖啡、披薩和蘋果派。然後走去後面山上看看，遇到路口研究地圖時，一位正在上山的老先生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接著聊了起來。

他：你們是紐西蘭人嗎？

奧克蘭市區處處老樹，行走中遇見這些綠意盎然的畫面實在賞心悅目。抵達當天立刻疑惑：奧克蘭哪裡不好？之前不斷聽說奧克蘭很亂，威靈頓比較好，有些從威靈頓搬去奧克蘭的人甚至再搬回威靈頓。相較於奧克蘭，威靈頓市區因為地狹人稠，沒有多餘空間植樹，儘管四周環山，走幾步便上山，在城市行走的感覺就是不同，類似香港，盡是水泥叢林。因此發現奧克蘭市區充滿植物滿是驚喜，還有公園呢。和上海一樣許多梧桐樹，尤其是奧克蘭大學，陪他去註冊研討會途中，成排美麗的老梧桐，校園比威靈頓維多利亞大學漂亮多了。

一路上坡爬向Auckland Domain，當初以為奧克蘭是平地，沒想到也是上上下下的山坡路。他帶我去Wintergarden，多姿多采讓人不捨離去，如果家裡也有一座如此漂亮的花園多棒，不過那是用錢堆出來的，人力也想必可觀。花園分成兩區，一區是適合當地氣候的花卉，一區是潮濕悶熱的熱帶植物。穿過大草皮來到戰爭紀念博物館，紐西蘭居民捐獻進場，外國觀光客必須購票。我們討論如何證明居民身分，如果沒有駕照，出示工作簽證嗎？他已經逛過，而我興趣不大，無法得知方法。奧克蘭本身彷彿一座植物園，而大自然是最好的心靈療癒。

Rotorua是一個相當觀光化的地方，感覺北島的觀光客全擠到這裡來了，每個景點都是人潮，彷彿回到亞洲。道路寬敞筆直，在紐西蘭(或者該說威靈頓)待久了，看到平原和大馬路嘖嘖稱奇，原來紐西蘭有這種地方啊，不全是山丘和彎曲的羊腸小徑。Rotorua是此行離開奧克蘭之後待最久的地方，住宿兩晚，也是我覺得最沒吸引力的地方。大致上除了地熱還是地熱，對我而言不過是北投的放大版。另一個賣點是毛利文化，同樣覺得很商業，可能性格偏激，他倒是處處都能從優點欣賞。

抵達當天傍晚，先去Redwoods Whakarewarewa Forest走走。剛進步道那段，樹蔭遮蔽得四周昏暗，沒有依照飯店櫃台建議攻頂看夕陽(幸好，當天氣候不佳)，否則下山天黑怎麼走。在紐西蘭旅遊最好攜帶手電筒，飯店房間沒提供手電筒這點特殊，走過一些國家，從沒遇到這種情形，手電筒不是住宿的必需安全設備嗎？剛好在Rotorua退宿那天早上，房間突然跳電，沒時間請他們處理，只好摸黑上廁所洗澡，也許以後出門除了手電筒還得自備蠟燭。選了一條較短的步道，高大密集的紅樹林頗為壯觀，也有樹幹粗大類似神木的，不過我覺得對台灣人來說比較沒那麼稀奇。如果天氣太熱，倒是可以來這裡避暑。不曉得山頂景色如何？

因為一場大火，納皮爾市區在30年代重建時蓋了一批Art Deco，留存至今成為特色，光是漫無目的走在街上本身都是一件愉快的事，各種線條與蠟筆色調相當美麗。不少建築上方都有合為一體的旗杆，推測應該是從前懸掛國旗用。下次停留納皮爾，一定要參加Art Deco導覽，深入瞭解這座迷人小鎮。納皮爾處處讓人感覺用心，黑底白字藝術字體的路牌，當地風情的彩繪磁磚座椅，地上的馬賽克路名，在在充滿美感。有趣的是，外觀上Art Deco只保留樓上那層，樓下統一變成商店，沒時間逛街，無法得知店內模樣。

他隱形眼鏡只準備剛好的天數，不巧弄壞一個，只剩一眼。這天豔陽高照，長途開車勢必得戴太陽眼鏡。隱形眼鏡網路上不必處方簽即可購買，可是眼鏡行一定需要處方簽，很奇怪的邏輯。第一家如預料碰壁，也沒現貨。第二家要求看破損的盒子，早丟掉了，於是回飯店拿完好的最後一個，聽說問東問西謹慎仔細。居住國外，最好驗光備妥處方簽，以備不時之需。在納皮爾，唯一逛的店就是眼鏡行。

他有特價強迫症，超愛買特價品，除了餐廳的特價券，連動物園也有。威靈頓動物園近市區，位於半山腰，上山搭公車去、下山走路回家。腹地狹小，感覺像新竹市立動物園那種規模，不過有幾種台灣沒有的動物。這座動物園讓人感覺孤寂，大多動物都是形單影隻，看到企鵝自己一個人覺得很可憐，即使有些動物因為受傷沒辦法回到群居狀態而留在這裡。記錄幾種印象深刻的動物。

正好趕上介紹Kiwi鳥的場次，得知原來牠們是夜行性動物，白天睡覺。因此動物園讓環境日夜顛倒，白天調成紅色昏暗的光，遊客才看得見牠們活動。沒有天敵，已經進化(或者該說退化)成不會飛。紐西蘭的鳥類眾多，沒有任何危險動物，沒有毒蜘蛛、毒蛇或大型會攻擊人的哺乳類動物，戶外活動時非常安心，尤其爬山的時候，不必擔心出現黑熊，哈哈。這樣的國家應該不多吧，真是個祥和的地方，不過會不會動物和人類都變懶惰了？一直不懂為什麼紐西蘭將奇異鳥當成代表性動物，灰撲撲小小一隻，眼睛小小，喙細長，長相實在不討喜也沒特色，看起來一點也不靈活，為什麼？

加拿大雖然屬於大英國協，但是不流行板球，因此從沒看過。紐西蘭沒有NBA和大聯盟，盛行的是橄欖球(Rugby)和板球，總得入境隨俗瞭解一下。這屆世界盃板球賽在紐澳舉行(二月開始)，剛好我們家附近的板球場有紐西蘭對斯里蘭卡的比賽，於是前往觀戰。

棚子下的座位全賣光，不過客滿的是草地和階梯，自己隨便坐。從家裡走過去路上，只見眾人大包小包，摺疊椅、野餐墊、毯子、冰桶，像要待一整天的感覺。板球確實是耗費時間的比賽，傳統規則一場比賽長達五天，一天六小時以上。幸好這天陰天多於晴天，加上風，涼意陣陣，否則在夏天坐這麼久一定曬傷甚至中暑，雖然威靈頓沒什麼夏天的感覺(我真的很愛抱怨此事)，球員更是辛苦，不僅站一整天還得連續站好幾天。       

加拿大的印度朋友傳了板球規則給他，一邊看一邊為我解說。因為比賽進行緩慢，而且球場大和座位低造成視野平面，球員看起來小又擠，經過一個小時我便感不耐。板球有幾個不同於其他球賽的特殊現象，例如喝茶時間、午餐時間、下午茶時間，整個很古代英國風，非常之悠閒。四十分鐘休息時，開放觀眾進場這點也有趣，難怪一堆人自備球具，為的就是進場玩玩板球。

這是座歷史悠久的板球場，從空中俯瞰呈圓形(空中攝影機飛來飛去)，草皮漂亮，周圍沒有高樓大廈，有寬闊之感，四周種植紐西蘭隨處可見的樹(名字忘了，紐西蘭一堆難以發音又不容易記住的毛利語，這點我也愛抱怨)，夏天大概是開花季節，樹上紅通通一片。這座美麗的球場讓我想起村上春樹對從前日本美好棒球場的描述，應該很接近他理想中的球場，我想他應該會喜歡這裡，不過可能不想看板球，呵呵。

紐西蘭每個點之間都有一定距離，即使在比較小的北島，一個點待一晚實在不夠，時間變得相當緊迫，沒辦法悠悠閒閒慢慢走，通常有幾點之前要抵達某地的壓力。傍晚到達納皮爾，礙於隔天下午三點得回到威靈頓還車，而納皮爾到威靈頓四小時，等於早上最晚十點多必須出發，停留在納皮爾的時間少得可憐。他提議去Temata Peak，據說是這一帶第一名的景點，位於Hastings，從納皮爾前往二十分鐘。原本我想說光是逛納皮爾的時間都不夠了，考慮放棄Temata Peak，最後幸好有去，因為風景震撼人心，絕對不是當初想像中的山頂不都一個樣，深深覺得能夠來到這裡實在太好了。遼闊的平原、綿延不絕的丘陵、Hawke's Bay以及太平洋盡收眼底，現場感受絕非照片可以比擬，值得走一趟陡峭狹窄甚至只容單向通車的山路。納皮爾陽光普照，Hastings烏雲密布，山上還下了雨，雲朵移動迅速，只見山下原本陰暗的部分突然灑下陽光，或者原本明亮的區域突然黯淡下來，很是有趣。

The County Hotel是一家百年飯店，不少地方仍然保留早期面貌，氣氛和人情跟納皮爾這個小鎮相互輝映，緩慢、懷舊、迷人。經理相當熱心，一再提議幫忙搬運行李上樓，一一介紹飯店和房間內部，不忙時就在附屬餐廳和客人聊天。總共只有十八間房，以鳥命名，應該是紐西蘭各種鳥類，他表示我們房間是他最喜歡之一，位於轉角，面向太平洋，還有一個大陽台。

房間裡的一切都新鮮，彷彿回到二十世紀中期，鮮紅色地毯，暗紅色床罩，粉紅色碎花窗簾，上頭還有遮布，牆壁上方的貼花，木製家具的線條，顯眼的電器開關，漆成紅色的老式電暖器，轉盤電話(不是擺好看，真的可以用，懷念小時候一圈圈轉號碼的聲音)。零食區擺了一堆糖果很奇妙，難道以顆計價？房務每次都得數剩下幾顆？提供手機這點也有趣，連款式都復古。

衛浴小巧清新，沐浴用品是澳洲品牌MOR，淋浴間的開關別緻。洗臉台的冷熱水龍頭乍看覺得平常，使用才發現出水口是分開的，冷水太冷，熱水太熱，要溫水只好手呈杯狀冷熱來來回來，以前的人好辛苦。早期門鎖更是特別，出門鎖門得從裡面鎖，鎖住後裡面打不開，隔天他自己一個人去海邊看日出時，留在房間的我等於被關在裡面，一度擔心萬一發生事情，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從陽台跑去其他房間求救，想太多嗎？也許從前只要人在房裡根本不必鎖門，即使納皮爾現在依然是個安全的地方，誰知道隔壁住著甚麼人。

十二月晴朗溫暖的傍晚，放進飯店的60年代鄉村音樂，在房間度過懷舊時光，晚上回來繼續聽。隔天清晨六點他出門後，我也睡不著了，索性到陽台看日出看街景，想去海邊找他還出不去呢。然後在朝陽曬得暖和刺眼的床上一起睡個回籠覺，這就是納皮爾的獨特味道。醒來看見飯店塞進門的當天氣象以及一百五十年前的報紙影印，朝氣十足的一天於焉展開。如果不在意一點灰塵和可能堵住的洗臉台，務必要來住住這家可愛的百年飯店。